第十五章 黄相往事 (4-3)

“或许我就不应该生出来。过了没多久安稳日子，就被抛弃，姓秦的耐不住天天做竹篓的苦日子，惦记上了别人家的闺秀，想着一朝攀龙附凤，平步青云，可怜我母亲还想着如何伺候。要说那大户人家也不是罪过，那时的人都好面子，他就找黑市买了迷药，在人家里帮工的时候趁着人家不注意翻窗户迷倒了人家中千金，玷污人家的身子，以此作为要挟入住。为了不让自己名声显败，给我母亲下毒，周身长满了治不好的水泡囊肿，看起来就像个怪物，我们每次出门都只能在夜里出门，不然就被人当做怪物嫌弃，拿着扫帚驱赶，后来日子实在没法过，不知道是哪里走漏了风声，他安排我们到他家中，说是要接济，实际上就是要斩草除根，以私自闯入宅邸的名头让下人殴打下死手。”

“人家当仆的都暗揣恻隐之心，不忍下死手，留我一命，我母亲本身中毒，即便没有被打死，也活不久。我被师傅收养，从相师一道，想以本事复仇，却被劝导离去多年，直到如今听闻突发变故，方才回来。”

我没话找话：“所以你原本就是山城中人。”

“不算，在城外，与我母亲相依为命的时间也只是在附近徘徊。”

我说：“你终究舍不得这地方，像你的母亲一样，终究还留存着理智和善意。”

黄相看着我，声音一如既往地沙哑：“你说的话与师傅所言极像，他说我终有一天会找到将其留存的意义。”

“至少你救赎了我，我无须再受制于人。至少像秦闻君那样无辜却能放下身段给你母亲抬棺的人不用受害。至少还有我这么一个陌生人记得你母亲能给仇人后代挡剑的好和善良。”

“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告诉我她的姓氏和名字，我从小习得雕刻术，可以在她的墓碑上刻下她的姓氏名字，她今后不再是别人的附庸，也不再是谁的敌人。”

黄相看着我，突如其来地说了一句：“你真的很像我的师傅。从未有人会直接问我过往，多少有些避讳。”

然后他接着说：“她姓黄，没有名字。我知道你们去看了那个墓碑，想来他们也不会注意这些事。”

黄庭雀说的他们自然是指秦家人，他的恨来源于上一辈人的纠葛，遇到一个完全不称职的父亲。他算计于秦闻君，现在看来也称得上情有可原，至少他还在挣扎，没有酿下大祸。

我犹豫地敲了敲桌，说：“在墓园的时候，我和俞相碰上了不寻常的事，墓园四方皆立门庭，清风自在，矿山旧址处也遇到了埋伏，有异人下咒，企图搅弄局面，从里面带出来的奇怪颗粒，颜色暗紫，一触碰墓园土地立即显形，似乎有唤醒尸身的用处。”

黄相回答：“我听说了，这事可能只是一个端倪，得以侥幸发觉。”

我接着说：“不过不知为何，你母亲的墓并无异动。”

黄庭雀想了想，拄着拐杖要往外走：“你是否随身带着我的物件？”

这话为何意？难道......

我突然意识到我的包里放着黄相的铭牌。

一开始我就纳闷为什么以黄相的手段压不住这个女人？为什么黄相自己不能够亲自解决这件事情？为什么我的到来会彻底惹怒或者说激起了尸香扰人的局面？或许问题的根本就同我无关，而是因为黄相的身份，因为黄相那时候离开的缘故。

“过几天就是元宵，十五的日子十六的节，如果你决定要留下来，就来找我，我会带你去见见山城守相。”

黄相甚至没有说一句挽留的话，但又好像说了许多让我留下来的言语，我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离开，还是该留下。

山城，同样是别人的故乡，在这里有无数人的故事，从小到大，从前到现在。

我回到住处，不知道想了多久，醒来时天已经大亮，我把钱转到医院，让护工交付母亲需要的费用，顺带将欠下的债全数还清，一时半会儿我母亲没有办法醒过来，父亲也同样不知去向，杳无踪迹，我觉得自己像只丢了巢的鸟儿不知归往何处，思索片刻还是去了俞廉鹦的花鸟店，将秦忠年多给的一份钱交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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