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月香把自己挣到的钱分了三份，一份给卖菜大娘，一份给徐妈，自己留一份。

她找到的第二份工作是给人家看孩子。她是顶喜欢小孩子的，所以徐妈手上的工里她第一个看中的就是这个。

雇主姓蓝，是上海商行的董事，住在大别墅里头。蓝先生年纪不很大，倒是有好几房姨太太。月香看护的这个孩子是二太太生的，二太太和大太太关系很不好，大太太又没有孩子，所以二太太整天提着心，恨不得找那么十来个人把她的孩子包围起来，这才万无一失。

月香来到别墅，看到了这个小男娃，二太太叫他小宝儿。小宝儿生得极好看，叫月香一看见就喜欢上了他。她要喊他小少爷，这样喊的时候，月香就想起了沈远山，想起了沈远山，月香就更喜欢这个孩子。

大太太叫人送的奶粉，月香全都交给二太太；大太太送的小衣裳小鞋，月香全都好好地洗一遍，晒上好几个大太阳才给小少爷穿；三太太给小少爷推摇床，故意使坏把小少爷摔下来，月香直接在地上做肉垫子，把胳膊摔得青了一大块。

二太太感谢月香，把她看做妹妹一样，但月香是淡淡的，没有什么热情。

大太太把月香叫过去，说：“二太太给了你什么好处，叫你这么护着她？”

月香说：“我只护着少爷，旁人的事我不管。”

“那你又有什么凭证说我要害小宝儿？把我的奶粉也倒了，衣服洗得将近脱色，是什么意思？”

月香低着头说：“要我来本来就是为了看护小少爷，我也不知谁的用心是好，谁的用心是坏，我只要保证小少爷健健康康的就好，不是我经手的东西，我不敢给小少爷用。”

大太太盯着月香看了好久，叹了口气。

月香回到小宝儿那里的时候，正看到一个男人从摇床里把小宝儿抱起来。月香想都没想，径直冲进去把孩子从男人的怀里抢了过来。小宝儿醒了，哭闹起来，月香就一边哄他一边怒目瞪着那个偷孩子的男人。

小宝儿很亲月香，月香一哄他就又睡着了。月香把小宝儿紧紧地抱在怀里，质问那个男人：“你是什么人，怎么有胆子来动小少爷？”

男人看着月香笑了，说：“我姓蓝。”

“是蓝先生？”

蓝江平点了点头。

月香便弯了弯腰，叫一声：“蓝先生好。”然后才放心将小宝儿放进摇床里。

蓝江平说：“我不能看一看我的儿子吗？”

月香看了他一眼，说：“是蓝先生的儿子，蓝先生当然可以看。”

蓝江平笑了起来，又看了看月香，转身走了。

月香夜里想起来这个蓝先生，三十出头的样子，竟然已经是什么董事了，住在这样的别墅里。想一想自己，还不知道过多少年才能在上海有一个立足之地。

她又想她的远山了，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他呢？北方的战乱有没有使他受伤呢？她心里一乱就睡不着了，起身走到屋外看月亮。

这一晚的月亮难得的圆，而且亮堂堂的，照得月香分不清是在上海的别墅里，还是在叶城的沈家宅院里。

她想起了一件事，她可以给远山写一封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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