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伯给她留了笔钱在商业银行,她挑了今天去转户。黄包车再拐个弯子就到了银行门口,她递给车夫两角钱。
还没等上台阶,远处来了一帮骑着高头大马的黑制服的警察,扬起了一片烟尘。
等走近了才看清为首的那个头发梳得油亮,唇红齿白的年轻人就是新上任的华人探长白仁甫,他上过报纸的。
他身后跟着几个华捕和越捕呼啸而过。雨霁听塔娜太太说过,这些巡街的巡捕大多都是为了找出在法租界有秘密活动的革命党。
雨霁来的不凑巧,进了银行,正好赶上高峰,前面还有几个排队的,顺着走廊的红皮沙发椅坐了一排排。雨霁寻了一个空位坐下了,顶上坏了一支灯,光线有些惨淡。
对面沙发椅上坐着一个抱孩子的长脸的少妇,怀里的孩子哇哇直哭,她哄了一阵,不顶用。周围人陆续漏出不耐的神色来,她耐不住了,从黑布手包里取出一枚糖果,喂到孩子嘴里。
这时进来一个男人,坐到少妇旁边的空位上。孩子这时也停了哭,嘴里含着着糖果,是化工产物的蓝色。
他伸手玩他娘耳朵上劣质的红绿琉璃的长耳坠——对面的男人倒是引起了雨霁的注意,她暗暗用余光打量那男人。
那男人倒是神秘,穿着青灰色的提花长衫,料子倒是上乘。看不清面容,黑礼帽遮了半边脸,露在外面的半张很是悒郁。坐在那里,倒不像来这里办事的。
就这样静默了半响,忽然传来了一声尖细的惊呼。
小孩猛的拉扯耳坠,把他母亲的耳朵扯出一条红口子,直冒血。旁边跑来一个黑脸婆子掏出手绢赶忙把少妇的耳朵捂住了。少妇嘴里叽里咕噜的骂着家乡话。一个穿着酱色旧西装的大胡子犹太人和银行经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纠纷吵了起来……孩子被吓的又哭了,在他母亲的怀里闹腾着。
雨霁跑过去接过了哭了的孩子。
慌乱间,青灰色长衫的男人早已经消失不见,等雨霁回头,只能看见走廊尽头,一个瘦削的缩影。
她还没来得及想,就被唤去,排到她了。
因排队的缘故,等到雨霁出银行,一看表四点多钟,时间已经和她预计的差出来许多,所幸同安医院离这不远,她小跑几步应该能赶得上。
她这一面低着头跑,倒是没留意对面。迎面和一个同样脚步匆匆人撞了个满怀,好大一个踉跄,险些摔了。
站起来抬眼一看,两人同时都怔愣住了,说巧不巧正是那个青灰色长衫的男人,雨霁认出他来,他显然也认出她了。
他的帽子被撞掉了,终于能看清楚他另的半张脸。鸦色的睫毛,垂下来挡住了眼睛,直而高的鼻子,几绺发丝贴在额前,让他看起来有些狼狈。
因都走的急,谁也说不出走路不长眼的指责话。男人显然比她更着急,沉默过后,竟一声不吭的先离开了。
等他走了雨霁才发现,他除了帽子,还掉了快怀表。一看就是只值钱货,只是上了些年头。
她蹲下,正准备捡起来,忽而有另一只手凭空冒出来,先她一步抢了怀表。雨霁慢慢抬身往上看,黑制服黑马靴。
居高临下,是新上任的探长白仁甫。
他冲雨霁雨霁扬了扬手中的怀表,露出白而齐整的牙齿,笑的有些张扬得意。
白仁甫声名在外,一是因为他数立奇功,深得法国人赏识。二就是他的这幅皮相,狭长的笑眼,唇若涂朱,天生的风流。斜斜的靠着墙,有些漫不经心的拿着怀表在手里把玩着。
他是最清楚他这样貌对于年轻的女孩子是多么骇人的。所以从不会不屑于去利用它。他又往前靠了靠,使二人间的距离更近了些。
故意压低了声音:“小姐,这份人情能不能让给我?”
姚雨霁显然并不吃他这一套,糖衣炮弹掩不住本质的危险,白仁甫年纪轻轻能做到现在的位置,他可是狠角色。
她听不懂他话里的“人情”是什么意思,但很显然清灰衫子的男子神色匆匆肯定和他有关,她只跟他不过萍水相逢,她还不算傻到和巡捕房作对。
她点点头,算是默许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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