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花 (2-1)

觥筹又交错，歌声且娱人，宴席中的气氛也逐渐热闹了起来。

徐幸既不欣赏歌舞，也不去参与交流，只是一手捏着筷子，夹起几溜黄花桂鱼片，卷入口舌，细细地咀嚼着。

嗯……好吃。

名厨做的菜，味道确实不错，东海大黄鱼的清新口味得到了极大的保存，远远比自己偏院里的厨子做的菜要好吃很多。

他曾因为自家厨子做的醋溜鱼片味道太淡而斥责过几句。结果那厨子一脸的不可思议，口中还振振有词地反驳，表明自己乃是师承飘香楼的吴师傅，正儿经地按照楼里的配方来做的。

当时徐幸没怎么在意，听厨子说完，便认为只是自己口味重，吃不惯淡菜。现在尝过正宗的鱼片手艺才豁然明白，人家飘香楼的原材是海鱼，自家厨子用的却是淮水里的湖鱼，咸淡有差距，这配方当然需要调整。

不知变通就是不懂创新，可是要被新事物所淘汰的，趁回头，可得好好地和自家厨子说道说道。

“徐兄，江某敬你一杯！”江彬高举酒盏，隔空相祝。

他的内心其实还有一点小窃喜。徐幸能够前来赴宴，就表明自己有机会缓和双方的关系，现在他若喝下这杯酒，说不定二人还能成为好友。

可徐幸心想就不能让他安安静静地吃个饭嘛，自己可是一路走过来的，也没坐车也没骑马，体力还消耗那么大，不得多吃点菜好好补一补？

“客气。”

腹诽归腹诽，但是看在江彬请客的份上，徐幸还是放下了筷子，举杯同敬，一口饮下盏中酒，接着他又夹菜，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侍立在徐幸旁边的魏小乞也不再看江彬了，双眼只顾盯着自家公子盘里的美味佳肴，使劲地吞咽口水。

看样子，这个贪吃的少年也有些饿了。

酒喝了两盅，菜吃了数盘，舞台上的丝竹换作了舞蹈，轻衫下裹着的胴体随乐声旋转跳跃，举手有白腻显现，投足便见紧绷线条，先前一片热闹的气氛也随之变得暖洋洋暖昧起来。

在座的宾客都是年轻人，年轻人自然喜好新鲜刺激的玩意儿。于是就有人提议：歌舞绵绵总会厌倦，不如来一场行酒令。

“如此甚好，只是需要劳烦玉泽兄定下个方式。”其中有一位瘦弱青年，面无二三两肉，形容也颇为惨白，看上去像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他站了起来，望向江彬朗声说道。

“那就‘传花’吧？”江彬也顺水推舟回道。

众人高声叫好，纷纷赞同。

所谓传花，便是用花一朵，或可用其他小物件，如手帕、香囊等代替。令官蒙上眼，将花传给旁座一人，依次顺递，迅速传给旁座。令官喊停，持花未传出的一人罚酒。这个罚酒者就有权充当下一轮的令官。

也有用鼓声伴奏的方式，称“击鼓传花令”。令官拿花枝在手，使人于屏后击鼓、座客依次传递花枝，鼓声止而花枝在手者炊。

大越开国之初，宴请群臣的筵席上用的就是击鼓传花。后来历经数帝，文风渐盛，骚客们觉得鼓声聒噪且不雅，便用弹拨节奏最快的琵琶代替。

行酒用的琵琶可不是寻常乐器，它们都是用铁制的，就连丝线也换作了钢丝。乐者手戴铁指扣，只需轻轻拨弄，便彻响如雷，余音缭绕，经久不衰。

“既然如此，那这第一位行酒令官可是开了一个好头，不知由谁担任？”瘦弱青年再度发言道。

江彬望了望仍在吃喝的徐幸，暗自摇头，目光又转向瘦弱青年，说道：“素问子山兄身具探花郎君的美名，这第一令便交给你，如何？”

这声“探花郎君”可不是功名，而是这位“子山兄”常年游逛青楼，好友圈中的戏称罢了。

瘦弱青年是淮水城上府兵曹家的公子，全名叫作张横，是个吊儿郎当、不学无术的官宦子弟，身子也孱弱无力，看不出半点武将之家的气质。

“玉泽兄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张横略显苍白的脸色稍稍显露一丝红润，轻笑着回道。

他挥了挥手，廊道上拨琴弄弦的女子们便停下演奏，然后退到了屏风之外。

一阵悠悠的清音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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