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刘洪起道:“伶俐是做小事的本事,你看我伶俐不伶俐?你说正南,哪是南?我奏要想一想,你说西南,我更要想一想。不怕,伶俐是先天,后天要是读多了,想多了,做起大事来,早将那些伶俐之辈抛出八百里。脑子快,心算快,出枪快,绕口令快,做大事靠的岂是这个。伟国虽木纳,我观此人质朴难得”。
见孙名亚进来了,“寨子几时完工?”,刘洪勋问道。孙名亚回道:“已将地基筑牢了,若是先生肯用青砖做墙,不过三两个月间”。原来刘洪起坚持用火药炸开地基,再用条石筑就,而象安四季的那种草鸡寨子,是没有地基的,碎石堆就,一炮一个豁子。刘洪起还坚持外墙用条石筑,成本就高了,快成了山海关一片石了,就是各块石头之间还用铁勾连,是谓一片石,极是坚固。刘洪起道:“只怕流贼凿城,砖墙怎经得起,罢了,外墙改用青砖,劳烦大哥一个事,将这物件兑成银子”,说罢,刘洪起将桌上的一包金子往刘洪勋推去,刘洪勋道:“这是赃银,咋?老二,恁心里到底憋着个啥主意,是想将家下千把口子都苦害下?”。
刘洪起忙道:“写,写,俺这就与元大人写书子,自首,立功赎罪,请元大人打圆弧,居中调和”。
山脚的窝棚内,老妇躺在床上,已是气如游丝,儿子悲戚地跪在一旁。“娘,旁人有该咱的没有”,老妇摇了摇头。“有欠人家的没有”,闻言,过了片刻,老妇点了点头,儿子问道:“孙家啊,王家啊”。老妇伸出一指,往刘洪起居住的山坡点了点。儿子见着,泣道:“儿懂了,俺从今往后厮跟着恩公,今生报不完,来生做牛做马填还,总不枉恩公对咱的一场好处”,老妇闻听,又点了点头。“娘!娘!”,凄厉的呼喊声中,老妇的眼睁了睁,待闭上时,已是渗出几滴泪珠。
正在屋中议事的三人,忽闻外面一声大嚎,“娘!昨个恁不是还说,下雨天给俺拆棉袄么?”,接着,又加入了女声。三人出了屋子,只见在各处做活的男女,正向山脚的一间窝棚汇去。
“行好有好报,敬老是没有错的,老人家苦了一辈子,临了咋能连具材也没有,阎婆惜还知卖身葬父哩,大官人是个绵善的,一时俺替你央告,寻几个后生去杀树,抬到木工房连夜打寿材”,窝棚内,老者扶着孝子,劝慰着,孝子闻听,挣脱老者,跪在地上,磕得地皮咚咚响,众人连忙扶起。老者又吩咐几个妇女,“去拆些铺陈烂线,帮衬着扎老病衣裳,寻一床卧单来,先替老人家蒙上”,几个妇女去了,老者又对孝子道:“粗针大线地,也就这了”,孝子悲痛地点了点头,又欲下跪,却被老者托住了。“大官人来了,大爷来了,孙先生来了”,有人叫道。
墙寨外开进一队马车,是崇王发来的一百石谷子,就是小米,一石是一百三十斤,一车装二十石,一百石便需五车,而刘洪起借了崇王一千石谷子,需五十车发运,这个时代的运输能力甚是低下。这些谷子运进寨中,还得组织人扛到山上,寨中既要修寨,还要打铁,炼焦,煮盐,熬硝,建房,制器,纺织,人手便不足了,许多人是临时雇来的,现在是农闲,附近村庄的二百多劳力都到璞笠山打工了。
刘洪起被众人围在中间,孝子伏在地上不肯起身。刘洪起道:“老人家在寨中,我可使她受过饥寒,可曾照管她衣食?可与她瞧病?千万为了活人,一具柳木棺也得六七两银子,能进五石粮,五石粮能救一条命,这是为着活人,你别当我心狠,若是到了那吃不着的当口,一张芦席便卷出去了。不是我出不起这几两银,是不愿出,理不通。谩说老人家不用材,往后就是我,也只得埋在缸里,今个便要起个规矩”。
郑乐密在一旁嘀咕道,人命重情。刘洪起怒道,你懂啥人命重情,人命重情说的是凶杀。刘洪勋捂着嘴,凑在刘洪起耳旁悄声道:“老二,你说的通不是话头,人家娘母子,做儿的为娘求一付材,你弄这不对”。伏在地上的孝子终于说话了,“并非嫌材不好,嫌衣裳做得不齐整,也并非要出个齐整大殡。我也是个旧家,祖上做过官的,跌落了,愧见先人,娘走了,埋不进祖坟不强求,咋能叫娘坐在缸里入地,娘又不是出家人,万望刘爷周全周全”。说罢,往地上咚咚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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