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楼子,旗杆上升着一盏灯笼,灯笼皮上是一个侯字。旗杆下绑着一人,一旁,两人正在说话。“金爷,岂敢挠掌家的法”,“谁能瞧见?扶进门楼子里挺一觉,天不亮再扶出来绑上,人不知鬼不觉”,“金爷,金爷,你咋动起手了,俺可喊了”,“咋地?听说郑二和恁有仇,恁想冻死他?”。“金爷咋这说话,掌家的吩嘱不给饮食,恁问问郑二,烙馍可好吃”。
“待郑二吃完,你该再说句管待得不周,简慢得很”,忽地传来刘洪起的声音,二人一惊,随即,刘洪起打楼梯上来,秦至刚,刘洪礼也跟了上来,二人都抱着被褥。刘洪起走到郑乐密跟前,盯着他。郑乐密道:“掌家的,俺吃了没多点子”。刘洪起道:“蹦皮溜啾,舞舞喳喳哩不稳重,早晚坏了我的大事”。
郑乐密叫道:“俺立了功,恁心里喜得了不成,不谢俺罢了,还要罚喂了俺一口馍的,替俺松绑的”。刘洪起怒道:“你立个屁功,滚回老寨炼炉去”。郑乐密道:“二斤胡麻炼了一斤油,掌家的不要谢俺?”。金皋上前踹了郑乐密一脚,骂道:“谁替恁松绑了,恁可知甚叫军法,戏文上可看过五十四斩?掌家的担心恁哪天死在军法下,早就想撵你回密县了”。
郑乐密闻听,瞪着牛眼叫道:“掌家的,可是的?”。见刘洪起不答,郑乐密道:“俺自小死了娘,连芦席都没一卷,这咋埋,俺跺着脚哭。六七岁上没人管,吃野菜,拉的屎都是绿的,吃麸子屙不出来,听说要喝胡麻油,俺就去偷喝灯油,让人家打个臭死。后来俺学了一身武艺,还是受穷,俺要是做不长进的营生,咋会这般受穷。俺为啥跟着掌家的?”。
刘洪起闻言,静伫片刻,上前扶住郑乐密的膀子,道:“老虎,我心里不待让你走,炮炮失失哩,往后改改你的脾气。唉,你日间骂人,许多是打我这里听去的。我的错。老虎,日间的事,亏得寨墙上有咱的弓手,将杆子吓草鸡了,要是刀对刀枪对枪拼杀起来,咱拼得过杆子么?你险些闯了大祸,你若是不长记性,哪天俺也会叫恁害死”。郑乐密闻言,抬头叫了一声掌家的。
刘洪起吩咐道:“松绑,扶到里间歇息”,说罢转身去了。秦至刚与刘洪礼将被褥交与寨丁,便尾随刘洪起下了寨楼。寨中一片漆黑,没走几步,秦至刚一脚踏进粪缸,骂了几句,刘洪礼琢正磨着明日弄几盏路灯,忽听一户窗扇中传来吵嚷声,“俺使钱买的,兴俺打兴俺骂,驴不打不知拉磨,媳妇不打不知孝顺公婆,不打折几根顶门棍,哪有服贴顺手的媳妇使,哑巴使牲口,全仗打”,接着是一个男声:“少说几句吧,咯咯哒哒哩会下蛋?不知道丑”。接着是一个女声:“当面教子,背后教妻,一个大男人,就由着老婆作践人?”,却是白大寡的声音。又一个女声传来,“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俺就不兴恁打,不兴恁骂,不兴恁将人作践成牲口”,却是巧针的声音。
这是一间厢房,中间是一盘磨,地皮被驴刨出一圈浅槽,昏暗的灯火中,一对夫妇立在刘洪起面前,一旁是巧针白大寡几个妇人,中间站着一个惊恐的小女孩。刘洪起身后一个女人禀道,半夜上茅房,听到锅屋有人哭,端来灯一照,只见这个小闺女缩在锅门前冻得睡不着,是这家的童养媳。刘洪起上前摸了摸小女孩的衣裳,甚是单薄,他吩咐烧水,给她洗澡,寻棉衣棉裤换上。一人领命而去,刘洪起又吩咐烧水时馏上几块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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