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了世界了,老杀才,胡吣啥,啥朝思暮想要登基?你身上哪和不得劲?来高墙乱吆喝,今个就将你发落了”,立在高墙门口的军汉上前喝道。那老者回道:“冈地?你有本事把我弄进高墙里,好吃好喝好承待”。冈地就是咋了,但比咋了要严重,是在责问对方。刘洪起闻言不由一叹,因为冈地这个词流传到了后世,有一次在公交车上,庄士听着一个农村老头嗷叽一嗓子,冈是地!然后红着脸与人叫骂,原来是他碰着了一个老妇女,老妇女说他耍流氓。那时庄士听着了冈是地这句,觉得很亲切,因为这些流传了几百年的词汇已快灭绝了。
因为高墙军就是附近的卫所军,本乡本土,所以要饭的老头不怕他们,大家都是军户。“撑着头强说”,随着一声断喝,老头打翻在地。老头骂道:“杀千刀的鳖羔子,无浪鬼子,我家小都叫流贼杀了,只落得我一个老的没下场,这一口游气今天就兑给你”,说罢,老头爬起身,一头撞向军士,却再次被打翻在地。“住手!”,王昺上前喝道。
王昺虽是第一次到凤阳,但对高墙并不陌生,在若干年前,他做过皇室的宗正,相当于族长,他不姓朱,但他是驸马。王宗正自然知道高墙是圈禁不法宗人的地方,驻守在这里的军士叫高墙军,驻守祖陵的军士则叫陵墙军,都带一个墙字。这时,王昺对跪在地上的军士斥道:“人在公门好修行,这样一个老的你也敢采打,不通人性的东西”,又将老者扶起来,道:“老人家,这鼓词不是好耍,往后莫要唱了”,说罢,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塞到老人手里。老人下跪,被王昺搀起,却又蹲往脚角,捂着脸哭了。处置了此事,王昺向北抬头,望着龙兴寺高大的山门,忽地慌忙对着重檐下的匾牌施礼,匾牌上是大龙兴寺四个大字,乃是太祖手书。匾牌挂在山门上,山门后有如宫殿。
“彼时朕年十有七,寺罢僧饭,师长弗济,朕方为行童五十日,于教茫然。父母兄长不逾五十日尽皆崩逝,家道零落,归无所恃,飘零西游,光,固,汝,颍,三年后方归。归方四年,天下大乱——又十四年,息群雄即帝位,又十六年,天下太康,旧日修行之所瓦砾荆棘三十二年矣,朕常思之。召问旧僧,在俗愿复为僧者许之,惟昔者住持德祝座下弟子善柱,去须发,应召而至京师。朕与之议,昔日之皇觉寺去皇陵甚近,焚修不便,于是择地是方。寺成,大臣入奏,更寺名龙兴,以善柱为开山住持”。龙兴寺中,刘洪起看着这块《龙兴寺碑》,若有所思。
龙兴寺的功劳,一是当年没让朱元璋饿死,据碑上说,朱元璋出家后,父母兄长五十天内都崩逝,朱元璋若是不出家,多半也得崩逝。再有,朱元璋在龙兴寺识了字,学了文化,这让他没沦为李自成,李自成是文盲,一个大字不识,后来莫名其妙地败了,这就是没文化的下场。龙兴寺一是没让朱元璋沦为饿殍,二是传授了他文化,故此,朱元璋才要重建龙兴寺,不,原先叫皇觉寺,在南边十余里的祖陵旁边,已然乌有。
看着《龙兴寺碑》上太祖的自传,张国纪王昺二人看得不胜唏嘘。若大的寺院静悄悄地,因为流贼杀了许多和尚,杀出一片宁静。三个月前,流贼到了龙兴寺,杀和尚,毁佛像,流贼不是无神论者还敢如此,那也只能是一群恶魔。众人看罢《龙兴寺碑》,拾阶进入大雄宝殿,知客僧上前道了一声檀越,张国纪身后早有人奉上银两,知客僧收下布施,躬身宣了一声佛号,便退在一旁。刘洪起心道,吃了僧道一粒米,千秋万代还不起。
香火缭绕中,大殿的莲台上,如来端坐正中,左侧是燃灯佛,右侧是弥勒佛。据释家的说法,燃灯是过去佛,如来是现在佛,弥勒是未来佛,燃灯是第一代领导核心,如来是第二代领导核心,弥勒是第三代领导核心,现在是第二代,所以燃灯处于退居二线状态,弥勒处于接班状态。据佛家的牛皮,燃灯佛在三千九百亿年前发现了如来,欲言他将在若干亿年后接自已的班。大殿的莲台上,燃灯与如来都被塑成丧失身材的大妈,腰粗脸肥,倒也符合他们成天端坐不运动的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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