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宫墙,沿着山后衔南行不远,到了十字路口,一座不大的城池堵在十字路口上,或者说是四座小城被十字路口割裂,衔道上方,城墙之间居然有过衔天桥,这里是凤阳府署,如今已改做总漕部院,张国纪无意惊动朱大典,便岔向西衔,即云雾衔,随着云雾衔前行不远,眼前又出现一座城门楼子,凤阳有一座座不与城墙连接的孤立的城门楼子,这些门楼子都是建在台基上,就是建在数丈高的台子上。只是这座台基足有七八层楼高,这座天安门似的建筑却是鼓楼,是后世唯一存留的中都建身世。台基上原本的三层楼阁已化为乌有,只立着几根烧焦的柱子,那些大柱足有两抱粗,刘洪起看得心中骇异。鼓楼下开了三座东西向的门,门额上镶的汉白玉上题了四个字:万世根本。又是太祖手书,字极端庄。
东西向的云雾衔穿过鼓楼,又穿过南北向的金水河,此街相当于北京的长安街,就是天安门前那条街,只是现在的天安门叫承天门。众人沿着云雾衔西行三里便到了承天门下。此时,刘洪起已有些审美疲劳,中都各门各楼都是天安门那个造形,无论是甲第门,东华门,承天门,鼓楼,以及洪武门。承天门南边数里便是洪武门,洪武门是中都的南门,承天门则是皇城的南门,两门同在南北轴线上,皇城在中都中心偏南,距洪武门较近。沿着鼓楼大衔向西望去则是钟楼,钟楼在西,鼓楼在东,两楼相距六里。众人由山后街行至此已走了二十里,张国纪骑马,刘洪起步行,他举目四望,西南七八里处有一座土山,乃是凤凰嘴,原本,中都西南角的城墙向外突出,以便把凤凰嘴圈在其中,只是如今这段夯土墙早已不存。正东七八里也有一座土山,乃是独山,原本,中都外墙有如长城般在独立上蜿蜒而过,独山上有观星台。紧挨着独山的便是朝阳门,即云雾街的东边出口。
这时,云雾衔上,由西边钟楼方向行来几人,为首一人骑驴,是个中年乡绅,后面跟着几个家人。驴上之人向着前方的仪仗又骑行了几步方才下了驴,张国纪正下马四处走动,活动腿脚,并未注意来人。待那中年乡绅走近了,卫士喝问什么人!“前南都兵部尚书吕维祺”,这一声惊动了张国纪,他走向前来看着吕维祺,说起来二人是河南老乡,一个是开封人,一个是洛阳人。吕维祺一揖到地,疑惑道,莫非是国丈大人?
这时,刘洪起钻进路边的街巷,他透过窗洞向废墟观瞧,窝棚里,面黄饥瘦的汉子正在吃饭,他用筷子往个罐里插了一下,又往碗里的抹了抹,他抹的是猪油,而碗里是萝卜,一旁有妇人呆呆地端祥着手里的长命锁。废墟里的空地上,有人正在踩泥坯,还有人正用铁锨铲起泥坯往锅屋送。踩泥坯的汉子道:“你照不照,都挨晚子了,锅腔还没砌好”。你照不照便是你行不行,这是淮音。锅腔就是灶台,锅腔这个词,北京有锅腔胡同,庄士的奶奶也常说锅腔这个词,庄士的奶奶是三百年后的此地人,可见锅腔这个词流传古今,通行南北,搞笑的是后世还有学者论证锅腔这个词是什么意思。这时,铲泥坯的人回道:“烧包个熊,半天都在等你和泥,我做起活来,半天磨七斗秫秫,说我不照气”。
“每日困于纸张笔墨,事事有罪过之虑,到今方脱出形迹。出门数载,豚犬具幸长成,蔽乡风俗迩来大坏,同姓疏属与异姓之亲,假借名声,游词伪札,为所不屑,远不能知,豚犬弱不能禁,地方不能痛切绳之。即有堂堂缙绅而口仁义者,其中未必然”,吕维祺躬身立在张国纪身旁闲话。张国纪道:“老年台补偏救弊,功高海内,非立谈而取富贵者。且贞坚之品,不罪狂愚,学生万分仰望”。说到这,张国纪心道,不罪狂愚四个字,正是王昺欠缺的,但他又自认不及王昺,因为天下事之所以败坏,就在于象王昺这样敢于坚持的人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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