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按照社会学家博巴卡·巴里的“复合型社会学”中的说法,彼得实际上属于不大适合生活在人口密集,竞争压力大的大型都市的那种。
彼得并没有姓氏,这对于一个出生在妓馆边上一座肮脏狭窄的破屋中,在他身为一位低贱的站街女的母亲凄厉的惨叫和木柴噼里啪啦的在一座低矮的土灶中迸出伴出火星的声音的伴奏中,哭声像布满破洞的小号般有气无力的孩子来说,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但凡有一个懂得什么叫“亲情”和“负责任”的父亲,而不是丢下一把铜板,提上裤子便离开的嫖客,他也不至于在母亲早早死于让全身溃烂的可怕疾病后,落到成为黑街里“群鼠”们一员的境地。
“群鼠”是黑街的俚语,指的就是由专门的“鼠老大”组织的,由无家可归的儿童们组成的,以数量和矮小得足以从对方的腋下逃跑的身材以取胜的盗窃集团。这些脏兮兮,衣衫破烂还流着鼻涕的可怜虫们冒着被抓住后打死的风险,只能用赃物换得少的可怜的粮食和四处漏风的破屋里一张破布作为睡觉的地方—亚恩海姆一般对于盗窃者处以鞭刑以示惩戒,但这是身体虚弱的儿童们所不堪承受的,更何况绝大部分的下城区居民并不愿意等待被他们视为贪得无厌的恶鬼的治安官们的处置,这些血管里浸透了“弱肉强食”的野兽思维的家伙们,更喜欢用拳头,木棒甚至切肉刀来亲自施加惩罚。
不过彼得则与众不同,哪怕是被打的遍体鳞伤,他也能在第二个,最多第三个早晨时得以恢复,在其他的孩子忍饥挨饿时,他可以靠吃泥土和石头勉强过活—哪怕他的食量是同龄孩子的四五倍,也远比其他孩子长的壮实高大,宛若一个成年人一般—这也许来自他血管里没消化干净的土渣子和木屑一起流淌的,来自他那个连名字都不清楚的父亲的“馈赠。”
而这些利用下城区和周围农庄源源不断的,妓女和破产者家庭的儿童们牟取暴利的流氓终于迎来了他们应得的结局—没能按时交纳“贡品”的彼得在他们觉得应该早已习以为常的谩骂和殴打下,突然在他们面前膨胀成一个近乎他们瘦小身材两倍高大的巨汉,把他们手臂和肩膀的骨头与试图挥舞起的生锈的剑与棍棒一起折断,就像捏住两只因为吸了太多油脂和鲜血,而显得肥大过头的老鼠一般。
狭窄的屋子里,顿只剩下恐怖的,骨头和血肉嘎吱作响的声音和垂死的讨饶—当时他只有十三,或者是十四岁—彼得从不在意,他那比松子大不了多少的脑子也记不住这么复杂的事情。此时的他正沉浸于第一次使用的,畅快淋漓的暴力之中无所自拔—他第一次发掘出了自己与生俱来的,制造麻烦和带来痛苦的天分,这是上天赐予他的补偿—在一片血泊和残肢断臂横陈中傻笑着的,第一次感受到名为“快乐”情绪的彼得,是这么觉得的。
不过他注定不是传奇小说中的主角—也没有那个传奇小说,会以一个蠢笨的暴力狂作为主角—他很快被那两个流氓背后的势力盯上,更何况,向当时的他一样自以为是又肆意妄为的小鬼,本来就会招来三倍以上的麻烦—但再又一次被人打的奄奄一息,被当做尸体丢进臭水沟后,他胡乱摸索的手终于帮他交到了好运—被他弄脏了皮鞋的,隆起的肚皮让自己看不见脚尖的绅士,地下赌场“黑水”的老板依斯拉·尤拉刚刚把自己毕生的竞争对手吊死在天花板的横梁上,心情好的仿佛像繁花之月盛开的马蹄莲一般—在让这个傻大个干了一阵子搬运工的工作后,他发现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简直就是他理想中最合适不过的打手头目—面貌凶恶,力大无穷,天生缺乏身为人的道德观念,头脑缺简单的仿佛一只松鼠—只是这只松鼠足有三百磅重,肌肉硬的就像石头。
之后,关于心狠手辣的黑水老板和“巨魔”彼得的故事只要花费几个铜板,就能在黑街酒馆里某个醉鬼那里用一杯劣质麦酒买到,也就没有了赘述的必要—总之,我们的彼得在睡梦中突然感到呼吸困难无比,而肌肉比不如杏仁大的脑子更快的采取了行动—能覆盖上一层粗糙的岩石,将兵刃折断的双手挥舞起来,却被割的鲜血直流,这让他终于清醒过来,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他就像一只被蛛丝包裹着的愚蠢的苍蝇,被捆缚住了双手和双脚的银色锁链,倒挂在了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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