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小校将海碗备好,吕布只待那海碗中的鲜血盛满溢出,这才伸手点穴止血。众将见吕布都以身为表,哪敢甘为人后?一个个敞开了胸腹,提刀便往腰腹间放血,只不过片刻间,乱尘病榻之侧已满满当当的放了百十只海碗。华佗瞧这吕府上下皆是有情有义的豪杰之辈,嘴上虽是不说,心中却是暗暗赞许,不由得将吕布的怨气减了又减,但听他道:“再去寻一个大鼎来。”张辽放眼四望,只见那原先院中的大鼎已是高燃着油火,这吕府之中又如何再寻得第二个?一时之间束手无策,只得命小校去自己府中扛一只前来。华佗只候了一会儿,便已不耐烦,骂道:“亏你们都是赳赳统领的雄将,却是这般没脑子,无怪打不过袁绍!没有大鼎,便是用煮饭烧菜的大锅来,又是如何?”
众将挨了他的骂,也不敢还嘴,臧霸、侯成、魏续三人抢先去了后院中,不一会儿时分,他三人便已灰头土脸的扛了一顶硕大的铁锅来。那铁锅乃是吕府上下千人寻常做饭炒菜之用,此锅以精铁所铸,分量少说有个千把斤,三人齐力托举都不免摇摇晃晃、吃力非常,待得到了殿内,臧霸连连呼道:“各位兄弟快快让开!”待众人急忙退出一个大空圈之后,三人这才长吸一口猛气,轰隆一声将铁锅掷在地上。
华佗上前查看那铁锅,但见那铁锅半丈方圆、深逾七尺,点头道:“此锅尺寸大小虽是合制,但锅身太薄,难有大鼎之妙……但眼下也就只能将就用他了。”他双手一抄,已把乱尘自病榻上拉起,顺手又抄起一只海碗,放鼻下闻了闻,二话不说便自乱尘口中灌将下去。他见众人不动,又是骂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帮我将这死猪一般的沉小子抬进锅里去!”
众人又七手八脚将乱尘置入大锅中,各个屏住了呼吸,不敢多言半句,生怕这个稀奇古怪的华佗又出言相骂。华佗径自从吕布手中夺过匕首,在乱尘两只脚底心上狠狠一插,直剜出两个大洞来。乱尘虽已重伤昏死,受得这般的剧痛也不由得呻吟出声来。吕布见那华佗提刀又要插向乱尘头颅,急忙伸手将他拦住,讶问道:“华神医这是干什么!”
华佗冷哼道:“干什么?当然是凿开他头颅!”众人更是大惊,吕布更是言道:“华神医莫要说笑,我师弟他伤在胸腹,你怎可凿他头颅?岂不是……岂不是……”他碍于相求华佗,岂不是后面的“要害死我家师弟”这七个字却是说不出口来,华佗冷笑道:“你大可安心,我华佗虽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但多少也知人无信不立的道理。华某既是答应了王司徒、蔡中郎、管先生三位,自然不会食言,你且让开!”吕布仍不放心,望向张仲景,见张仲景微微点头,示意他遵照华佗之法,这才将匕首还与了华佗。华佗提了匕首便往乱尘脑门插去,说来也怪,乱尘脑门上的头骨却是坚硬的出奇,吕布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一插之下竟是只入了半寸,但此间剧痛逼得乱尘身体猛的大震。华佗却是瞧也不瞧,以手做锤,一个劲的锤在匕首上,欲要强行凿开乱尘的头骨。他只砸了两三下,众将瞧得乱尘身体猛震,实是疼痛的紧了,再也看不下去,纷纷言说道:“华神医!华神医!轻些……轻些……”魏续、张辽二人更是把持不住,一个托住乱尘头颅、一个拉住华佗右臂,深怕华佗再使大力。华佗不得运力,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想了一阵,从怀里掏出一小包药散来,自喃自语道:“麻沸散啊麻沸散,我精心调制了数十年,才得了你们这浅浅的一二两,今日可真是便宜了这贼小子了。”张仲景闻言,当下喜不自胜,惊呼道:“师哥,你果是将此神方研成了!”
华佗瞪了他一眼,脸上颇有得色,道:“那是自然。”他将那小小一包药散递与了吕布,道:“尔等既是心疼这贼小子难熬这凿头之苦,我这方麻沸散自可削他疼痛。你且取了温酒来与之相兑,喂他服用了便是。”群豪虽是不明白这麻沸散的妙用,但耳听他师兄弟一问一答,便知这麻沸散乃是华佗的医方至宝,各个欢喜非常。吕布缓缓解开那小小散包,但闻得一股淡淡的芬芳气,也不迟疑,接过高顺递来的酒碗,小心翼翼的将麻沸散与温酒和了,微微抖了又抖,生怕撒出半分碗外,待得药草与那温酒同化了,成碧绿晶莹之色,这才掰开乱尘嘴唇,亲自将药酒一滴不剩的灌下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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