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香燃得快,也就片刻工夫,门子便上前将五碗圣谷中的残香一一取出,让到了一旁。
这五碗圣谷不知在神像前供奉了多久,上头还落了层香灰,任谁吃这东西都下不去嘴,赵父却端起茶碗来,当先将一碗谷子连同香灰倒入口中吞了下去!
接着,李婆子、王婆子、郎中也依次端起谷子吞了起来,周父见了,也不得不抓了把谷子塞进了口中。
五谷硬如砂石,混着香灰的糊涩味儿,其中也不知是不是掺进了麦麸,周父吞咽之时竟觉得嗓子刺痒,还没咽下就猛地咳了起来,半嘴的谷子喷在青石上,滚到门子靴下,惹得门子大怒!
“放肆!”门子怒声呵斥!
啪!
尹礼怒拍惊堂木,斥道:“还不拾起来!”
二人同时出声,惊堂木声伴着呵斥声,犹如惊雷叠降,吓得周父一颤!
说来也巧,郎中口中塞着谷子,正往下咽,猛不丁地被惊堂木声一吓,当即便掐着脖子倒在了地上。
看台上的百姓见此情形纷纷站了起来,暮青凭耳力判断着高台上的情形,心道莫非是有人呛着了?
正想着,州试生们便议论了起来。
“怎么回事?”
“应是神迹显现,哪个谎供之人自食恶果了吧?”
“像是……郎中呛着了。”一个坐在末位、靠近的州试生竖着耳朵听了会儿,说道。
“这么说,是那周家人诬陷儿媳了?啧啧!真是不明白,为了那点儿聘银和区区请医问药的钱财,竟至于诬陷儿媳失节。赵氏失节,难道损的只是赵家的颜面,就丝毫不丢周家的脸?”一个州试生摇头失笑,啧啧称奇。
暮青瞥了这人一眼,心道此人真不知民间疾苦,对平常百姓之家而言,婚丧嫁娶之耗向来不是小数目,更何况请医问药?周家因钱财而诬陷儿媳,从动机上来说足以成立。
且此时此刻,郎中的气道呛入了异物,如不施救,必定丧命。可高台之上,尹礼并没有命人施救,门子、皂吏漠然观望,像杵在法案旁的石人。
公堂内,一个学子起身礼道:“市井刁民,让司徒兄见笑了。”
那复姓司徒的州试生愣了愣,随即笑着宽慰道:“瞧我这记性,差点儿忘了于兄正是皋县人。这虽是皋县的案子,却与于兄无关,无需介怀。”
于姓学子一脸愧色,叹道:“如此同乡,实在羞见诸位。”
藤泽笑道:“司徒说的是,我等绝不会低看于兄,于兄无需介怀。”
于姓学子受宠若惊,急忙朝藤泽一礼,藤泽含笑受了此礼。
高台上,有人正在生死关头,公堂内,州试生们却忙于攀附结交。暮青手握成拳,掌心里传来的疼痛刺着心,她应该出去施救,郎中即便有罪,也该活其性命,判定其罪,交由国法处置。可她不能出去,她假扮木兆吉,目的是前往中州神殿,在抵达神殿之前,绝不可出风头,一旦救那郎中,施救之法定会令人起疑。
正当人神交战之时,暮青又感觉到藤泽的目光有意无意间从她身上掠过,她面沉如水,紧握的拳慢慢松开,终将自己的心与那高台上的人一般,慢慢化作铁石。
这时,看台上忽然间静了下来,不知是谁指着台上喊了一句:“看!那、那郎中不动了!”
藤泽闻言与公堂内的州试生们一同望向高台,他的目光一离开,暮青便手握成拳,目光沉如铁石。
台上,皂吏禀道:“禀大人,郎中确已身亡。”
“啊?!”周父和王婆子的茶碗翻在地上,二人面色煞白。
尹礼怒拍惊堂木,喝道:“神迹已现,郎中自食恶果!你二人还不从实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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