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青峰邈兮 风雪在望（23）

草堂陋室，只身应答，单衣旧氅，血迹泪痕。所有这些，勋帝都已看得明白，皇后所谓的“教以宫廷之礼，熏以琴乐之雅”，当是与礼乐毫无干系！凭此教导而立中宫之威倒是甚见成效！

青鸾本欲转身归去，可又担心眼前事未了或许还要牵累婢仆，便又只好强壮胆气，一壁抹泪，一壁忿忿言说，“阁下若无皇后明旨，便不得在此放肆！好歹我也是将门嫡女，又有我王赐下的公主封号！我原是奉了天子旨意入帝都，代我王奏报国事！非是寻常姬妾，由得你伏白家浪荡小儿轻薄欺凌！皇后但有训诫，也请明旨降下，青鸾自当承受，未敢忤逆！只是尔等……”

“莫不是——还有别的伏白家小儿来此寻衅？”勋帝打断其言，冷肃探问。

青鸾怔了片时，一时未解这话中玄机，“你……你又自何处来？难道不是……奉皇后旨意而来？”

勋帝未答，瞧她半侧着身，似乎做好了随时要逃的准备，不觉又笑又怜，“你身上有伤？”

青鸾又是一惊，愈发疑他来处，他若是自皇后处来如何不知晨时之乱，还是说伏白印在此发了狂打了人回去便不认了，可是听他方才话语显然他也是伏白家，那终究是与皇后一路的！

“阁下倒底有无皇后明旨？”青鸾再次究问，“若有，请公示当前。若无，还请速速退去。”

勋帝瞧她噙着泪水还要强撑奋勇，不觉轻笑，勾手道，“你且近前来！且近前来拜领明旨！”

青鸾一时讶住，未知真假，觑看着勋帝，试探，“你且将谕旨拿出……给我看过……我自当拜领。”

勋帝哼笑，未知她是吃了多少亏才长了这一智！只是眼下也无心再与她周旋，索性提步向前。

青鸾见状，掉头便走，脚步仓促，险些又要跌倒。勋帝又气又笑，在后喝令，“站住！”急走两步，伸手钳住其手臂，猛地带入怀里。青鸾本就力弱，又是愁病缠身，全无半分反抗之力，眼见就要陷入勋帝怀抱，她忽地扬起手臂，“啪”的一声脆响，落在勋帝面颊。

勋帝大惊，几不敢信，继而震怒，想都未想回手即甩出一掌，将青鸾掀翻在地。

青鸾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天地颠倒，直到扑倒在地才觉出腮上如火炙炭烤，痛得她牙齿打颤，又或是被吓得牙齿打颤！可是她已顾不得这些，唯恐落人股掌之间，挣扎着迅疾起身，向回奔走，奈何头发晕，腿发抖，未迈出两步又直直扑倒下去。这一回，实实地落进了勋帝怀里。

勋帝将人揽进怀里，才发觉其唇角渗出一丝血迹，知是方才失手了，可是这女子也未免……

“尔等……何敢……”未想青鸾倒先声质问，虽声音极弱，却悲愤异常，“兄长必不会……放过你们！”声将尽，泪滚落，人却昏厥了过去，软绵绵伏倒在勋帝怀里。

勋帝收了收手臂，瘦骨清肌，泪漫雪腮，还真真有几分可怜！惟是临了那话，却有几分可恶！

青鸾再醒来时，见身边仍是阿嬷看护，仍是那般愁苦面容，回想自己此前遭遇，竟似噩梦一场，不觉又簌簌落下泪来，握住阿嬷的手，凄凄道，“我只怕是……要死在这里了！再无活路！”

话将尽，却听另一个声音自床幔外幽幽响起，“你若死在这里，青子翱又岂会放过我等！”

青鸾大惊，撑身半起，却见床幔外岂非正是那“噩梦”中的人物，不觉又慌又怕又不知何处可遁，惟恨声道，“你……何敢……何敢登堂入室……欺我至甚！”说时却见阿嬷移身床下，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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