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时代,一半的记忆宛如一只无拘无束的精灵,游荡在山野林间;一半的记忆犹如一头任劳任怨的小牛犊,耕耘在田间地头。
父亲是个极其勤快的人,一边为人师表,治学有方,是全县有名的“好老师”;另一边又在每天上下班的两头下地干活,从来不得空闲,是全村有名的“勤快人”。母亲也是吃苦耐劳,在家忙家务,出门忙农活,一年到头闲不下来。作为家里的独子,从小在勤快人堆里长大,也必然是闲不住的,十来岁时,就俨然成了家里的劳力。
我们那里地处丘陵地带,以往我还称之为“山区”,待领略过青藏高原的山川溪谷后,便理智地称之为“丘陵”。丘陵地带罕有成片的田地,多得是棋子般的梯田,一小块一小块,零星散布。一家的责任田是不可能在一起的,要将“灌溉地”、半“灌溉地”、山坡地、沙地等“荤素搭配”,所以我们家三口人那一亩二分地分布在十余处不同的地点,每次干点农活,跟“赶场子”似的,甚是辛苦。
棋子般的田地,决定了其耕种无法使用机械设备,人工是唯一解决方案。记得有一年,在山野地垄惊奇地发现有人居然用黄牛在耕地,让我大为艳羡,但农村养牛的成本远高于种庄稼的收益。印象中,在见过那一次后,再也没出现过类似的情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耕种,徒手操作,亲力亲为,同土地的亲切感愈加强烈。
在农村有两种“邻居”,一种是居住相邻,另一种是田地相邻。每逢耕种秋收时节,“地邻”成了最密切的关联。由于地块的零散,一时间很难掌握地里农作物的情况,这时“地邻”成了最可靠的信息来源。春耕时节,倘若你家的地还没有耕种,“地邻”就会传来讯息,“黄土坡的地人家都种上粮食了,就你家还没耕呢。”这时就会很有紧张感;秋收季节,又来了新的讯息,“西北坡的豆子熟了,赶紧去收”,“南峪的棒子得掰了”,“秦峪岭的花椒都开口了”……诸如此类,吹响了山村耕种的“集结号”。
春耕时候,村里的大小人都扛个?头到田里翻挖土壤,这是耕种的必要环节,也是最为耗力的活儿。后来,有人尝试使用牲口牵引犁耙耕地,但养牲口的成本太高,不经济;使用机械又受地势的限制,便有聪明人引进了人工犁耙,简单说来就是用人替代牲口,拉着犁耙前行。掌控犁耙是项技术活,一般都由父亲掌控,我和母亲负责拉犁耙。我尤记得,肩膀上套着粗壮缆绳,弯身弯到几乎与土地平行的程度,拉着沉重的犁耙一步步艰难前行。那一刻,真心觉得自己就是一头牛犊,偶尔身后还会传来父亲厉声的斥责:“再使点劲!”在一脚一脚负重前行的间隙,我也曾想象过未来生活的样子,那一定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负重耕耘,应该是更有价值和更有意义的付出以及更为丰硕的回馈。
虽说每户人家的一亩三分地收获有限,也不足以养活一家老小,但作为家庭的基本依靠,每年的耕种也是煞费苦心,遇到干旱的年景更加不易。一年大旱,地里的庄稼都快干枯了,河道和蓄水坝里的水基本都已干涸,只有一些小的泉眼还在冒水,但水量小的可怜。母亲让我守在泉眼口,等到水慢慢涨满那一泓浅浅的水洼时,我就用水瓢将水舀出来倒进水桶里,待到将两个水桶盛满了,母亲就会担着另外两个空桶从田里赶回来,随后再担着盛满水的桶到田里一棵棵浇灌禾苗。待到母亲休息时,累积的水就让其他浇灌禾苗的人担走。等母亲休息好了,便又恢复到了开始的节奏,旁边排队等待的人也静静地等我们把所有禾苗浇灌完毕,接管水湾后,才开始他们自己的节奏。其实,田地里庄稼的收入寥寥无几,全年的生活经费主要还得靠男人们外出打工赚钱来添补,但土地和庄稼是农民的命脉,有了这些他们才有根基,才有生存的基础保障以及对生活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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