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对土地有着天然的热爱和依恋,对家里分到的每一块小小的土地都精心伺弄,哪怕是仅有一两个平方米的小菜园,都会悉心栽种上相应的菜品。在上下班的两头,父亲会匆匆赶赴菜园,或浇水施肥,或除草间苗,总是忙得不可开交。
对菜园的投入,父亲从来不会考虑成本和收获。有几年,村大队给家里分了一块河边的菜园,面积比较大,而且离家较近,那里于是得到了父亲更多的眷顾。每天的清晨或是傍晚,几乎都能见到父亲在菜园忙碌的身影。有一天,父亲心绪来潮,居然跳进河里,把河底的淤泥一铁锨一铁锨地挖出来,均匀地摊铺在菜园里。河堤的淤泥本身就极为粘稠,挖掘起来很是费力,再加上齐腰的河水,单从河底抬起一个物件就已经不容易了,也不知父亲哪来的劲头,一锨一锨挖的起劲,让来来往往的人一个个驻足观望,引以为怪。
东福看到父亲在河里挖泥,倍感诧异,等路过我家门口,便对着家里喊道:“婶子,你快去看看俺叔在河里干啥呢。”我妈笑着说:“给园里上粪呢,闲的他。”东福一听乐了,哈哈道:“俺叔可是真有劲。”
施了淤泥肥料的菜园果然不同凡响,同季的蔬菜长得格外茁壮,人们便打趣道:“下了力就是不一样啊。”父亲向来不屑地和他们论道,哼一声就走了,不过看得出,他很得意。
每类蔬菜都有特定的收获季节,即使同时播种,收获时节也不尽相同,有的甚至要等到来年,对于这一点的区别我一直没能掌握,而我做的最多的,就是跟随父亲到菜园里采摘。
每一季,西红柿、黄瓜、豆角都是主打菜,几乎家家户户都种上几架,从初夏一直采摘到秋天,感觉总也吃不完。到了旺季,父亲经常一次摘回家一大堆,一回来就倒到院子的一个角落里,红红绿绿的,捡几个熟的好的西红柿扔进水盆里,搓悠两下就放进嘴里,咬一口酸甜香冽,那是永远无法忘记也是难以回味的味道。
我最爱吃的是西红柿蛋汤,我和父亲的口味相仿,喜欢偏酸口的味道。源于此,父亲时常采摘一些半青不红的西红柿来做汤,这类柿子的选择很有学问,偏熟的话会缺少那种自然的酸适味,偏青的话做出来的汤酸涩难喝,只有恰到好处才美味可口,而父亲每次采摘的柿子做出来汤总是美味无敌,每次都会喝的连汤底都不剩。后来,我特意在集市买过几次偏青的西红柿,做出来的效果远达不到记忆中的味道。
土豆收获之时,是一次和土壤的最亲近接触。父亲挥舞着铁?头,用力往地上一砸,待铁?翻起的一刹那,几个光滑白净的土豆翻滚而出,像一个个藏匿在土壤中的宝石,让人喜不胜收。新翻的泥土散发着土地的芬芳,从中抓取土豆,颇有探宝的欢愉之感。土豆有大有小,但父亲种的土豆比别人种的都好一些,个头也明显大,毕竟付出的精力多得多。
在将土豆装进篮子时,父亲会故作玄虚地叮嘱我把小的放下面,大的留着摆在最上面。等父亲挑着土豆回家时,沿路碰到的人总会大惊小怪地嚷道:“叔啊,你种的土豆怎么这么大!”父亲还是哼哼两声,但脸上的笑容明显多了很多。我扛着?头赶在后面,也感到了一份优越和荣耀,面带骄傲地跟在后面摇摇晃晃地走。
家里种的最多的蔬菜是大白菜,这几乎是村里越冬唯一的绿叶菜,所以每家每户都种的很多,我家好像格外的多。每年冬天,母亲总是厌烦地剥着一棵棵白菜,或炒、或炖、或做馅,虽说是换着各种花样,但白菜终究是白菜。吃了个把月,母亲宁可烤着咸菜吃,也不吃白菜了。我倒是很幸运,一直对白菜充满兴趣,无论怎么做,都吃的津津有味。母亲也说:“幸好你还爱吃,否则真没法过冬了。”我后来明白,爱吃的不是大白菜,而是父亲种的大白菜,菜市场买的白菜完全没有“白菜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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