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正巧想找个人出气,环顾一周发现并没看到宗林的身影。于是瓮声瓮气的问道:“宗林那小子那去了?怎么没瞧见人。”
宝露答:“早上报社临时有消息,采访太古公司的那篇报道,原定的记者昨天闹肚子,怕耽误事,他顶上了,也就一个上午,下午就能回来。”
何老爷正在气头,猛的把手里的一双箸在紫檀圆桌上一摔,气的胡子也吹起来了,“平时也不见得他这样上心。”
众人也不知道他发的哪门子邪火,纷纷停了筷,你望着我我望着你。
宝露疑惑道:“爸爸,我昨天明明给你说过的,你允了,他才去的。”
这下轮到何老爷怔住了,他依稀好像想起来了,昨个宝露确实是说过。
他昨个午睡起来,脑子迷糊。胡乱允了,并未仔细听。眼下想起来倒是窘,又不好在孩子们面前拉下脸,只好装作想不起来似的,“唔?是吗?我答应了?”
另一端的小辈们,看他这样,早就笑成一团了。何老爷仍面不改色的演戏摸着山羊胡作若有所思状。还是宝琴贴心,忍笑出来解了他的围,朝他递了支橄榄枝。“爸爸,我们学校的话剧社下礼拜就要开演了,我是钢琴伴奏,你来不来。”
何老爷在心里怅惘流光易逝。他不再精明,甚至是有些迟缓,糊涂了。几乎是弹指之间。看着满脸期待的小女儿。他想,这也算是另一种天伦之乐了。当下不言其他,顺着台阶就下。“那是自然,爸爸肯定捧场。多给你送几个花篮。”
“要什么花篮啊,我又不是登台献唱的,只要你,只要爸爸你人来就行。”别看现下何宝琴整日叽叽喳喳的像个小麻雀。幼时身体并不大好,有次甚至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何老爷何太太心疼的紧,几乎是手心里捧着长大的。如今大女儿要嫁为人妇,儿子又鲁莽冲动,唯独这个小女儿冰雪聪明,是他的解语花。
宝琴时常在饭桌上同他讲学生运动,讲革命党,文明戏。何老爷虽然是旧时代的人,但并不妨碍他听新时代的事。有些说法他即使心里不大赞同,但是嘴里还是低低的发出“唔,唔”的声音来,眼里淌着慈爱的光。
反观对面少爷宝琼,可安分的多,两只细长眼,可能是因为太小了的缘故,让人总是分不清他到底是睁着眼还是眯着眼。虎头虎脑的,没能继承姨太太的长相,嘴唇微微向外翻着,形成一个奇怪淡红色的台面。这是跟了何老爷。只可惜何老爷有胡子能遮盖,他确是完完全全暴露出来了。
父亲和妹妹谈话,他也窝窝囊囊插不进去嘴,只能干坐着,垂着头,脑子里不知道想些什么。
正巧说到花园里前年刚栽的的栀子。何老爷这些年总窝在屋子里,不大爱往花园里去,今日里倒是有兴趣,问了几句。
姨太太嫌儿子不顶事,眼瞅着有说话表现的机会,趋附道:“我昨个去瞧了,花园里的栀子开了,香得紧,老爷不妨去看看。”
宝琴本是低头吃饭,听到这话便嗤笑一声,道:“我是最不喜欢栀子花的。栀子茎儿粗粗大大,看着野蛮,那香味,更是熏人的头疼。粘到人身上,掸都掸不掉,媚俗的紧。”说完还邀功似的看了看她旁边的母亲,看到她母亲微微漏出赞许的表情后,神色更加得意了,故意又补了一句“实在登不上台面。”
姨太太再傻也听出来这话里的讽刺,脸上青红一片,窘的说不出话。
宝琼也气的放在桌子上的手握成了拳,不敢出声,只一个劲的瞪大眼睛朝宝琴看。
宝琴只当看不见他,低头自顾自地吃自己的饭。
姨太太只一个劲的低头,转头看何老爷,朝他眨了眨眼。那意思是让他做主嘞,何老爷立马心领神会了。可他却不敢直接让宝琴道歉,他再糊涂也明白宝琴一个孩子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定是有人在背后教她。
何老爷乡野出身,书没读过几本,当年来上海闯荡全凭的是一些小聪明和运气。还有雨霁祖父的帮扶在把生意做起来。还给他娶了一门亲事,正经书香门第出身的唐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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