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车穿城而过,出了南门月城。到了城南数里外的一座小山脚下,小山上布满青砖建筑,一派雕梁画柱,此山叫户部山,原先山上只有户部的一个派出部门,即分司,后来为了躲避水灾,徐州各衙门以及势要,便在这座小山上堆砌建筑。山脚下一处院门上挑着灯笼,灯笼上是一个驿字。院中,周王府的校尉骂骂咧咧地引着一个头顶乌纱的小官往驿门走去,小官道:“恁将才搁劲儿一嗓子,嚷得俺心里打个突儿,再要嚷叫,俺破着官儿不做了,也不做瓤茬”,校尉道:“不识眉眼高低的货,疲沓地,实实对你说了,王爷与伯爷已是来了,只差不住气地说,你弯里捂弄地不醒乎,叫人起躁,这乡里人极会欺生,狗皮帽子没反正,识不得王爷,还识不得俺这身皮?”,终于,二人来到大门前,张国纪看了那校尉一眼,皱了皱眉斥道:“空说这些昏话做什么,瞎包货”,朱恭枵也斥道:“风势地,再要如此,有治你的人,莫要疤脸照镜子自找难看”,那校尉面如土色。张国纪吩咐将勘合取来,便有家仆上前,将一张公文递上,驿丞双手捧过,略事观瞧,连忙跪下施礼,道:“此处是号房马棚,住不得王爷伯爷,山上有精舍,去此地不远,请诸位大人山上歇息”,说着引众人上山。
刘洪起随众人登上户部山,他向下望去,只见徐州南门呈孤状,那道孤状的城墙叫月城,就是在城门外再拉一道墙,以形成双道城门,两门中间便是瓫城,或月城。众人来到山腰的一处院门前,正逢一个驿卒抱着坛子口中自语:“到集上拼几个钱”,从门里出来,差点与一个校尉撞个满怀,那校尉刚欲发作,想起时才挨了训,便没敢多嘴。驿卒见着穿飞鱼服的朱恭枵,连忙放下坛子,跪倒行礼。朱恭枵问道,此处距宿州还有多远?驿座回道,此地离着须州二百里。朱恭枵骂道:杭杭子,我问距宿州还有多远,甚许州?二人又言说了几句方才搞清,原来本地人许宿不分,将宿念成须,刘洪起不由感叹,在后世,在这黄淮地面上,也将宿县念成须县的,他见那驿卒伏在地上,身旁搁着一只大坛子,便问坛中何物?“酱茄子”,驿卒回道,刘洪起扫视院中,只见墙角用秫秸围出了一个菜园。
众人簇拥着朱恭枵与张国纪进了二进院,刘洪起却来到菜园跟前,一瞬之下,只见里边有未成熟的绿果子,也有已成熟了的红果子,刘洪起便有些呆,他搜索内存,内中并无西红柿一词,他伸手指向果子,问驿卒那是啥,驿卒说这叫番茄,是有一年,一个福建官儿带来的种子。蕃茄虽味美,却无抗御饥谨的能力,不及南瓜,此物在数十年前便已传入大明,只是不为人知。刘洪起立在秫秸墙外略看了看,便将目光转向驿卒,笑道,刘三到底是丰县的,还是沛县的?驿卒道:“丰生沛养”,刘洪起闻言一笑,刘三便是刘邦。刘洪起道,俺也姓刘,又试探道,出门格娄一声叫车撞死。这句原本是庄士的姥姥诅咒庄士的爸爸的,庄士的姥姥一向说庄士的那个蛮子爸爸不是东西。见驿卒没有反应,庄士又试探道,恶囊八代。这话原本是魏育秋在背后骂庄士的爷爷奶奶的。恶囊八代是何意,庄士到现在也不甚明白,好象是在诅咒生得多,这只是他童年的记忆碎片,不料驿卒闻听,眼睛鲜活了一下,道,这位爷,听恁的口音不象俺徐州的。刘洪起笑道,学生姥姥家在丰县,生在沛县,多年未回家了。驿卒问道,爷在何处高就,敢问离家几年了。“三百四十八年”,说罢,刘洪起转身去了,只留下驿卒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
客厅中,驿丞躬身侍立。客厅是圆形建筑,是曾经的广运仓的粮仓改建的。张国纪问道,由此到宿州,一路可还太平?驿丞回道,明个有总兵杨御番的一队军兵去凤阳,伯爷与他们同行,定是稳当的,张国纪道了一声极好。又吩咐道,将徐州兵备道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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