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事实是,巫在秦汉以后就已经边缘化了。春秋战国时代的名医扁鹊有六不治原则,其中就涉及到巫,“骄恣不论于理,一不治也;轻身重财,二不治也;衣食不能适,三不治也;阴阳并,藏气不定,四不治也;形羸不能服药,五不治也;信巫不信医,六不治也。”这说明,春秋战国时代是我们文化除魅的时代,理性精神的高扬使得巫在主流社会失去了市场。
《韩非子·显学》中说:“此人所以简巫祝也。”就是说,在韩非子的时代人们已经瞧不起求神祝福的人。扬雄《法语·君子》,“不果则不果矣,人以巫鼓”。在扬雄的时代,巫更被直接当作妄言。《后汉书·张衡传》:“巫觋(xí)之言。”《后汉书·襄楷传》:“多巫觋杂语。”可见,在汉代,男巫女巫们的话被单列,说明是非实在非权威的胡说八道。
但在春秋理性化浪潮中,明确表态不语怪力乱神的孔子并没有对巫赶尽杀绝,相反,他从巫的现象中看到了巫的积极因素。当时南方流行一句话,人而无恒,不可以作巫医。孔子对此认同并称引。只是孔子看到了巫医的恒心毅力,并没有看到巫本身也是一种生活方式。后来的《汉书·地理志》就说,“楚人信巫鬼,重淫祀。”这是承认异己者自有独特的生活方式。
许慎的态度也堪称道。他在《说文解字》中认为,巫是“女能事无形以舞降神者”。除了“女”字表明他把巫狭义化了外,能、事、无形、降神,等等,都说明了许慎承认巫的世界的合理性。联想到屈原这样集天、地、人、神、巫于一体的人格和生活,我们大概能理解巫在非理性中仍有深刻的理性。
汉字是表意文字,看巫字的甲骨文照片,巫字,多像沟通天地两个人……
我是在研究易经的过程中,重新发现了巫字。
在此以前,我也以为巫就是跳大神者,巫字就是两个人在天地之间翩翩起舞。但我后来发现对易经及其关键字词如卜、筮、巫的理解都污名化了,卜字本来是立竿测影的形象表达,巫字在甲骨文中的样子是由两个工字形的构件交叉组合而成,这应该是观天测地的度量工具。也有说是两个壬字交叉组合而成,“壬”上下一横分别代表天与地,中间一竖是表示贯通天地,整个寓意是沟通天地神灵的人。能沟通天地的人,就是巫。可见巫比许慎的理解要宽泛得多。
巫字后来演变为工字形左右各有一个人,先民对汉字的定型也经历了一个发现汉字本身的过程。我相信对巫字的定型有某种文明的智慧,有某种世俗的理性。那个工字可以看作对天和地的沟通,靠什么来沟通呢?两个人。熟悉中国史的人会说,这两个人就是南正重、北正黎,这个巫字隐含了中国史的重大秘密。
我们曾经的历史是人人都可以跟天地沟通,家家都可以祭祀天地。但后来颛顼大帝当政的时候,就以种种借口把人人有发明发现知识的权利、家家可以祭祀天地的权利取缔了。谁能通神通人呢,就是重和黎这两个人。“民神杂糅,不可方物。夫人作享,家为巫史,无有要质,民匮于祀而不知其福。蒸享无度,民神同位。民渎齐盟,无有严威。神狎民则,不蠲其为,嘉生不降,无物以享。祸灾荐臻,莫尽其气。颛顼受之,乃命南正重司天以属神,命北正黎司地以属民,使复旧常,无相侵渎,是谓重、黎绝地天通。”
这就是中国史上“绝地天通”的运动,这个运动延续到后来以至于今天。后来的韩非子说,以法为教,以吏为师。就是另一版本的绝地天通。今天的年轻人不敢探索发现知识,亦步亦趋地从权威那里拾人牙慧,也是一种绝地天通。
我虽然觉得巫字如此承载史实有其意义,但并不认为这就是巫字的真实。每一个汉字伏藏的意义远大于具体的史实,巫字的两个人比实指的重和黎要宽泛得多。
“但巫不是,巫一定是两个以上的人在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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