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晨雾 一

天空灰蒙蒙的，老图书馆里只剩下零星的几位读者。

十五岁的黎洛合上书本，脑海里依然盘旋着《信使》中的那句“一头是没有家的男人，一头是没有男人的家。”

手里握紧母亲的项链，心中一片凄凉。

图书馆的入口修在一条老巷子里，走过30多米的下坡便是繁华的街道。

街道上只有零星的几个行人。一方面是因为傍晚微冷，又将近黄昏。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眼前这场磅礴的大雨。

将书夹在提着书包的手肘下，另一只手探进书包里翻找，黎洛悲催地发现：自己既没带伞，也没带手机。

转眼间，图书馆也快下班了，黎洛从门卫大爷那里借了部手机。熟练地输入家里的号码，正准备按下拨打键盘的瞬间，她犹豫了：

阿姨应该还不知道我回来了吧？又麻烦他们也不好。

随即删除号码，将手机还了回去。

图书馆的楼道里，黎洛窝在一个相对干净又淋不到雨的角落，静静地看着这如墨的夜色下，灯火通明的街道。

图书馆位于一片尚未改造的老城区。不同于日常所见的灯光，老城区的灯光是暖黄色的，不刺眼却很温暖。

也许，在某一盏暖黄色的灯光下，扎着围裙的的妻子已经做好饭菜，正等待着即将归家的丈夫。

也许，在某一盏暖黄色的灯光下，年轻的父母正趴在摇篮上，静静地看着自己熟睡的宝宝，嘴角含笑。

也许，在某一盏暖黄色的灯光下，白发苍苍的老爷爷，正跟身旁做着针线活的老奶奶，细数他们曾经的爱情故事。

……

黎洛庆幸自己所找的地方是个绝佳的观景台。只是，深秋夜雨，受冻是在所难免的。

楼道外的脚步声渐渐清晰，黎洛心中一阵紧张。

“黎洛？”

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朵，黎洛才放下心来。

站在万家灯火下，那人的穿着被黎洛看清，正是她所熟悉的黑毛衣配牛仔裤。

而这人，林叔叔与施阿姨的大儿子，也是黎洛名义上的哥哥，林羽声！

黎洛从角落中走出，弱弱地叫了声“哥”。

低着头，依旧是三年来惯有的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从脖子上摘下围巾，将黎洛冻红的小脸裹住，林羽声的声音夹杂着一丝愠怒：“这么晚了，为什么不按时回家？”

“要不是张姨打电话过来，我们都不知道你回来了。如果今晚我没来找你，你是不是也不打算打电话回家？这么冷的天，感冒了怎么办？一个女孩子，也不知道害怕。”

察觉到他声音里的怒意，黎洛依然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林羽声的怒气慢慢收敛。

提过黎洛手里的包，语气比之前柔和了不少：“走吧，回家。”

从身后拽住林羽声的衣袖，黎洛抬头，长长的睫毛上水光微闪，眼里盛着万家灯火的光芒：“谢谢你！”

许是许久未曾开口说话，黎洛声音有些沙哑，但所幸字字清晰。

林羽声一直知道，黎洛不爱与人亲近，也不怎么与人亲近。

却不曾想到，她会有同自己亲近的一天。

将暖黄色的万家灯火抛诸脑后，一高一矮，一前一后地向繁华的市中心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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